但是,无论如何,由于秀梅的屡次关照,我再没有受过害群之马的奚落、刁难,再没有和衣望明月的遭遇。每回去都是随到随装,而且都是油黑发亮的块煤。那一回,我和我的同伴把冒尖的煤车拉上一面高坡,在一棵大树下乘凉,缕缕轻风很快吹走了热汗,看着眼前一辆辆拉着面子煤蠕动的同类,心中百味集聚,突然脱口吟出:有面子的没面子,没面子的净面子。
同伙们听了无不称好,回村,作为谜语调笑他人。他人始终猜不着,一129经指明,众口夸妙!于是,这作为漫画题材的作料不胫而走,流浪他乡。以至若干年后,回到我的桌面,居然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连它的缔造者是谁竟成了一团疑云!
苦趣毋庸置疑,拉煤是一件苦涩而艰难的活计。那一溜平车过去,延续着一行躬腰驼背的苦难。望着那些蠕动的影子,使人难以想象这些饱受苦难的同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然而,正是这群苦难的魂魄,也不乏自在的逍遥和乐趣。
每爬上一面高坡,车队都会停下来做短暂的喘息。别看这时光不多,可只要喘吁平定,缓过气来,就有人妙语连珠,打乐逗趣。这不,有人刚打了一个喷嚏,就有人接茬说:“哟,天气要变脸呀,快走!”顿时,众人哄然大笑,因为都知道这么一句俗语:“狗打喷嚏,过不了三天要下雨。”而那位被嘲笑的汉子则不亢不卑,不慌不忙,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无欣慰地炫耀:“你们懂个屁!这是老婆和咱亲,念叨咱哩!伙计,有这福气吗?”众人哑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