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念烟波相接,一座多雨的岛上,多少现代的愚公,亚热带小阳春艳阳下在移山开道,开路机的履带轧轧,铲土机的巨螯孔武地举起,起重机碌碌地滚着轱辘,为了铺一条巨毡从基隆到高雄,迎接一个新时代的驶来。那样壮阔的气象,四衢无阻,千车齐毂并驰的路景,郑成功、吴凤没有梦过,阿美族、泰雅族的民谣从不曾唱。我要拣一个秋晴的日子,左窗亮着金艳艳的晨曦,从台北出发,穿过牧神最绿最翠的辖区,腾跃在世界最美丽的岛上;而当晚从高雄驰回台北,我要速驰甚至纵一点超速,在亢奋的脉搏中,写一首现代诗歌,咏带一点汽油味的牧神,像陶潜和王维从未梦过的那样。
更大的愿望,是在更古老、更多回声的土地上驰骋。中国最浪漫的一条古驿道,应该在西北。最好是细雨霏霏的黎明,从渭城出发,收音机天线上系着依依的柳枝。挡风窗上犹浥着轻尘,而渭城已渐远,波声渐渺。在《甘州曲》《凉州词》《阳关三叠》的节拍里车向西北,琴音诗韵的河西孔道,右边是古长城的雉堞隐隐,左边是青海的雪峰簇簇,白耀天际,我以七十英里高速驰入张骞的梦、高适和岑参的世界,轮印下重重叠叠多少古英雄长征的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