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切如故,小小的泥房上,挂了把大锁头,自从回来给老母奔丧以后,就再没回来过,久远的童年给过他稚嫩的欢乐,但也给他留下太多的辛酸。陈望道把皮箱放在地上,打开了锁,推门而入,里面蛛网盈结,除了一张破桌和一张把笤帚,便什么都没有了。陈望道找了一张铺板,搭在破桌上,把屋里的灰扫了一下,又找出一盏油灯,这以后,就躲在柴屋里,日夜不停地翻译起来。
这项工作比想象的还要艰巨,由于书内很多都是术语,如果一处理解不对,可能很多地方都会和原意背道而驰了。陈望道先是仔细通读了英、日文版的《共产党宣言》,然后再查生词,两本字典都快翻烂了。冬天小屋里滴水结冰,可陈望道却丝毫未觉,越往下翻译,越是兴奋,如果这里的条条款款都能实践于中国社会,那该多好啊!这样,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这晚,陈望道正在潜心研究一个句子。突然远处一阵“枪响”,他一惊,马上把稿子藏好,然后悄悄打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很是热闹,尽管是晚上,可跑来跑去的孩子们手里提着灯笼,玩得正欢。陈望道这才猛然意识到,今儿是腊月二十九,该过年了,而自己却糊涂地把爆竹声音当成了枪响,陈望道走出门,伸了个懒腰,看着孩子们放爆竹,尽管是冬天,可所有孩子依然穿着单衣,有的连鞋子都没有,孩子们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但却无比兴奋,在他们来说童年只有在过年这一天才是最有声有色的了。陈望道看着这一切,心里一阵辛酸,一阵快慰,这时邻居的大嫂出来喊:“狗娃,快回来家吃年夜饭。”一个孩子应声边往这过来,边幸福地喊:“吃饭喽!吃饭!”别的孩子都很羡慕他,最后一个年龄较大点的男孩,故意学着狗娃的声音,喊:“吃饭喽!吃饭喽!”于是孩子们一起哈哈大笑,也起哄似的跟着喊:“吃饭喽!”………好像这样喊着,自己也真就吃着饭了似的,狗娃跟着他妈往回走,陈望道朝他们点了一下头。说来陈望道自觉惭愧,连邻居姓什么都不知道。过了一会陈望道刚要转身回屋,邻居的大嫂却又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碗,她走到陈望道面前,说:“先生,今天过年了,图个吉利,这是我们家包的饺子,你尝两个吧。”在那里粮食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更何况带馅的饺子,陈望道看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嫂,含着眼泪把饺子吃了下去。1920年4月下旬,陈望道终于译完了《共产党宣言》的最后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