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彼辈能应用科学方法以治史,善搜集史料而善驾驭之,故新发明往往而有也。虽然,仅能为窄而深之局部的研究,而未闻有从事于中国通史者。盖兹事艰钜,原不能以责望于异国人矣。日本以欧化治东学,亦颇有所启发,然其业未成。[37]
以上所列举,虽未云备;然史料所自出之处,已略可见。循此例以旁通之,真所谓“取诸左右逢其原”矣。吾草此章竟,吾忽起无限感慨:则中国公共收藏机关之缺乏,为学术不能进步之极大原因也。欧洲各国,自中古以还,即以教会及王室为保存文献之中枢,其所藏者,大抵历千年未尝失坠,代代继长增高。其藏书画器物之地,又大率带半公开的性质,市民以相当的条件,得恣观览。近世以还,则此种机关,纯变为国有或市有。人民既感其便利,又信其管理保存之得法,多举私家所珍袭者,丛而献之,则其所积日益富。学者欲研究历史上某种事项,入某图书馆或某博物馆之某室,则其所欲得之资料粲然矣。中国则除器物方面绝未注意保存者不计外,其文籍方面,向亦以“天禄石渠典籍之府”为最富。然此等书号为“中秘”,绝非一般市民所能望见。而以中国之野蛮革命,赓续频仍,每经丧乱,旧藏荡焉。例如董卓之乱,汉献西迁,兰台石室之图书缣帛,军人皆取为帷囊。梁元帝败没于江陵,取天府藏书绕身焚之,叹曰:“文武之道,尽今日矣。”此类惨剧,每阅数十百年,例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