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这个故事成了家里吃团圆饭时的一道菜。
因为这道菜,我们的父亲突然拿起酒杯要他的长孙斟上一杯五粮液。这是我们的父亲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喝白酒,家里的第三代为此欢呼起来。我们的父亲拿起那杯白酒后一只手不停地颤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来把握住。大家以为父亲又要讲那些年年吃团圆饭时必不可少的,关于他当年是如何讨米要饭的故事,孩子们已经在夸张地用手指塞住耳朵。连他们都听腻了。
喝完五粮液的父亲满脸通红,他大声说,现在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母亲赶紧说,现在年年过年有好酒好烟,你都有五件羊毛衫替换,别不知足了。
我们的父亲对这话极为不满,他不顾全家难得有一次团圆,厉声斥责母亲一辈子除了厨房和衣柜别的什么也不懂。母亲的回答虽然没有用力也还不见软弱。作为女人,母亲与天下的女人一样,与生俱来地有着男人力所不逮的狡辩天才,一旦在这件事上出现理亏,想也不想就会将话题转移到与当前发生的事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我的妻子在这一点上常常做得非常精彩。昨天晚上刷牙时,我将一只挤得弯弯扭扭的牙膏举在眼前,大概是第一百一十一次提醒她,挤牙膏要从最底下往上挤,不要哪儿凸得高就在哪儿下手。妻子眼也不眨张口就说,你呢,让你将被子打开铺一条毯子在上面,你像没听到一样。听上去完全是我不讲道理。母亲也是这样习惯用事实说话,她认为父亲将昨晚从老家来的老十八一大早就送走是极不合适的,这会在老家成为家喻户晓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