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话,她已是走到了院子里了。这并非她偶然的跑起来,因为哄咚一声的午炮声,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了,戏馆子里,一点钟就开戏,她还要到师傅那里去,预备好了行头,总要到两点钟才能到戏馆子去。唱中轴子的人,四点钟以前,必得上台,自己是不能再耽误的了。她匆匆忙忙的走出来,恰是看不到人力车,只好走出胡同口去。
约摸走了七八家门首,却听到后面一阵很乱的脚步声,直抢了过来。一个女孩子在街上走路,本来不应当随便回头,可是这脚步声太刺激人,不由月容不回头看去。见其间有两位穿蓝布大褂的,一个穿灰色西服的,一个穿西服裤子枣红色运动衣的,所有头上的帽子,全是微歪的戴着,只凭这一点,可以知道他们全是学生。心里想着他们也未必是和自己开玩笑的,自己走自己的路,不必理他们了,因之掉过脸去,自低了头走路。其中两人互相问答,一个道:“杨老板也可以说是挑帘儿红,才多少日子?”一个道:“人家不姓杨,杨是从她师傅的姓。她姓丁。”另一个道:“你怎么知道她姓丁呢?”那一个答道:“怎么不知道?每天有一个姓丁的大个儿,在门口接她,那是她二哥。你想,不姓丁姓什么?”月容长了这么大,还是不曾被人追求过,现在有四个人盯着她,她倒不知要怎么是好。赶快地走出了胡同口,看到有辆人力车停在路边,只说了地点,并不说价钱就让车夫拖着走了。在车子上,还听到后面一阵哈哈地笑声,有人还大喊着道:“要什么紧,我们全是捧角的。”月容觉得车子拉远了,可以回头看看他们的行动,不想这样一回头,立刻就引起了他们一阵鼓掌大笑,那个穿运动衣的,还叫了一声好吗,活是天津的流氓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