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插曲的实质,也是中国历来的统治者(尤以清朝的前几位皇帝为剧),几乎难以幸免的“意识形态恐惧征”的反应,而中国人的倒霉史、不幸史、掉脑袋史、不掉脑袋但像钱名士那样顶着一顶“名教罪人”帽子的不自由史,无不系于统治者的这一念之间。
明末清初最著名的思想家李颙,字中孚,号二曲,理学名士,闻于关中,为陕西周至县人。他与孙奇逢、黄宗羲并为“清初三大儒”,又与眉县李柏、富平李因笃,共称为“关中三李”。他是一位重磅级的学问极高、品望极著的大人物,《清史稿》称他:“布衣安贫,以理学倡导关中,关中士子多宗之。”难怪康熙如此高看,如此关注,如此当回事地,竟屈尊要到西安来会他一会。当时,陕西人一概呼他为“二曲先生”,这也是中国人喜欢以地名代替人名表示尊敬的一种方式。周至这个县名,是新中国成立后简化了的。原来的繁体字,难认难写,但有讲法。水曲为“盩”,山曲为“屋”,他也就自号“二曲”。一个文人能得到家乡父老子弟的如此认同,能得到当时士林杏坛的如此敬重,自有其非同小可之处,更有其与众不同之处。其实说白了,康熙所戒惧的,也是百姓所赞赏的,一是他始终保持着虽不得不妥协但绝不阿附,不得不苟全但从不合污的清流身份;二是他始终保持着宁可清贫、不失节操,甘于淡泊、不求闻达的遗民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