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别人听来,教导员的声音仍像从前一样,咬字清晰,发音标准,铿铿然具有警告的力量。职务的训练,使她成为全营读语录、读材料、读文件最适合的人。
她心中暗暗开始诅咒这永无休止的种种宗教式的压迫人灵魂的形式了。
因为在这种形式中真正感到灵魂受压迫受践踏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别人可以将头低下去偷偷打盹,可以剪指甲,可以用笔在破纸片上乱涂乱画,可以抠鼻孔,可以抓耳挠腮,可以胡思乱想……
会过去的,就会过去的,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她只有如此抚慰自己。
她变了,憔悴了,常常发怔发痴。
5
一天,她独自沉思地坐在办公室里,营长走了进来。
她知道是他走了进来。她没动,没看他。
他从头上扯下皮帽子,语无伦次地、绝望至极地说:“我受不了啦!我再也不能忍下去啦!共产党员……明人不做暗事……虽然我们没有……那个……但是想……那个的念头……就是犯了作风错误!我档案中没有过任何污点,可是这污点在我心上了!……共产党员对党的一颗红心啊,从此就有污点了啊!我要在营党委会上主动坦白交代自己的严重错误,我要把我的……丑恶灵魂彻底暴露在大家面前!我……我不是人!我甘心情愿接受大家的批判!我要请求给我党纪处分!我……我不配当营长!……他妈的我……共产党员对党的一颗红心……他妈的好端端地糟蹋了啊!”